【案情介紹】
請求人北京江民新科技術有限公司（下稱江民公司）就專利權人北京奇虎科技有限公司、奇智軟件（北京）有限公司（下稱360公司）的ZL201430324283.6號外觀設計專利權提出無效宣告請求。本案專利涉及帶圖形用戶界面（GUI）的電腦。
360公司認為其GUI外觀設計專利的專利權遭到侵犯，將江民公司訴至北京知識產權法院，該案是自我國于2014年將涉及GUI的產品納入外觀設計專利保護以來國內首例涉及GUI的外觀設計專利侵權案。江民公司被起訴后，遂針對涉案專利提出無效宣告請求。作為打響GUI專利保護的第一槍，涉案專利的無效和侵權糾紛均引起了社會的廣泛關注和報道。
原專利復審委員會成立五人合議組對本案進行了公開審理，作出第35196號無效宣告決定，宣告專利權全部無效。
【典型意義】
本案對涉及GUI的外觀設計保護范圍和對比判斷作出了詳細分析認定，同時，對新穎性寬限期等相關法律問題的理解和適用具有重要參考價值。
本案對創(chuàng)新主體的意義在于，在我國現行法律框架下，在提交GUI領域相關的外觀專利申請時，應突出GUI設計、弱化作為載體的硬件設計，并清楚示出GUI設計的用途功能、人機交互、動態(tài)設計等內容，以期實現最大程度對GUI設計保護之初衷。
【十大案件】評析“帶圖形用戶界面的電腦”外觀設計專利無效宣告請求系列案
——GUI外觀設計的對比判斷及新穎性寬限期審查
該系列案涉及在對比判斷中如何考慮硬件裝置和GUI二者對整體視覺效果的影響權重，GUI和硬件裝置組合設計如何對比判斷，GUI交互方式、動態(tài)效果如何考慮，如何以GUI一般消費者的知識水平和認知能力，并結合相關GUI現有設計狀況整體觀察、綜合判斷得出結論，同時涉及GUI保護范圍的認定。
此外，該系列案還涉及不喪失新穎性寬限期的審查，特別是試用軟件相關情形的公開是否屬于他人未經申請人同意而泄漏其內容的情形的認定。同時，涉及互聯網證據電子證據的認定，特別是涉及通過論壇下載的試用軟件，如何認定其公開性及公開時間。這些方面反映了典型性或普遍性法律問題，對于準確適用法規(guī)和促進審查標準執(zhí)行一致具有一定借鑒和指導意義。
硬件和界面的關系
按照我國現行外觀設計專利保護制度，申請人必須將圖形用戶界面與硬件產品綁定在一起提交專利申請。相應地，無效宣告審查決定均遵循圖形用戶界面專利保護范圍由硬件和軟件界面設計共同確定的原則；同時，在現行外觀設計專利保護制度框架下，盡可能地突出圖形用戶界面在確定保護范圍時的所占權重。
第35197號無效宣告審查決定認為，涉案專利要求保護的內容涉及電腦硬件設備和圖形用戶界面設計，在進行外觀設計對比判斷時應遵循整體觀察綜合判斷原則，考慮圖形用戶界面在任何電腦設備上運行使用具有通用性、相對于硬件設備在設計創(chuàng)作和視覺效果上具有獨立性、呈現于顯示屏時通常構成電腦顯示設備正面的主體設計內容等特點，如果所示電腦硬件部分為常見設計或即便不能確定為常見設計但相對于現有設計并未作出獨特的引人矚目的變化，簡要說明記載亦指明其設計要點主要在于圖形用戶界面設計的，則可以認定該外觀設計專利對整體視覺效果具有顯著影響的內容在于所示圖形用戶界面設計。
該決定基于涉案專利圖形用戶界面設計與對比設計差別顯著的分析認定，不再對比請求人主張的用于組合對比的硬件設計，由此直接得出了該專利設計與對比設計組合相比具有明顯區(qū)別的結論。在第35196號無效宣告決定中，基于涉案專利與對比設計圖形用戶界面基本相同的整體視覺效果，認定二者硬件設備雖存在一定差異但不足以對整體視覺效果產生顯著影響。
如何對比判斷組合后設計
將涉案專利與兩項現有設計的組合作對比判斷時，如果兩項現有設計具有組合啟示，并且具體組合采用該類產品常規(guī)組合方式，不需對各自作任何調整變化而直接疊加，基于此，以一般消費者通常的知識水平和認知能力，可以無疑義地直接確定該組合后的具體設計（第35196號決定中將對比設計1軟件界面呈現于對比設計2電腦顯示設備顯示屏上的組合即屬于該情形），則可以直接將涉案專利與該組合后的具體設計作對比，并通過判斷其差別對整體視覺效果是否具有顯著影響，得出是否具有明顯區(qū)別的結論。該對比判斷方式實際上是將滿足前述特定條件的兩項現有設計組合視作一項設計作對比判斷。
涉案專利要求保護的內容涉及電腦硬件設備和圖形用戶界面設計的，在進行外觀設計對比判斷時應遵循整體觀察綜合判斷原則，考慮圖形用戶界面可在任何電腦設備上運行使用具有通用性、相對于硬件設備在設計創(chuàng)作和視覺效果上具有獨立性、呈現于顯示屏時通常構成電腦顯示設備正面的主體設計內容等特點，如果所示電腦硬件部分為常見設計或即便不能確定為常見設計，但相對于現有設計并未作出獨特的引人矚目的變化，簡要說明記載亦指明其設計要點主要在于圖形用戶界面設計的，則可以認定該外觀設計專利對整體視覺效果具有顯著影響的內容在于所示圖形用戶界面設計。
圖形用戶界面是與實現產品功能直接相關的操作界面，其界面設計不是單純體現視覺效果，而是同時具備一定功能和用途，因此作為判斷主體的一般消費者應結合相應功能、用途的圖形用戶界面現有設計狀況綜合考慮。涉案專利變化狀態(tài)圖示出的圖形用戶界面動態(tài)效果占據了界面操作運行中的主要過程，并具有區(qū)別于相應功能、用途圖形用戶界常規(guī)設計的獨特視覺效果，因此，其對該圖形用戶界面設計整體視覺效果具有顯著影響。
下載軟件相關信息的確定
一般而言，在沒有相反證據的情況下，基于網絡發(fā)帖所屬論壇信用度和論壇基本屬性，可以確定網絡發(fā)帖提供下載軟件鏈接的時間即為公開時間。公證內容證明按照該鏈接地址確實能下載相關軟件，由此可說明該下載地址鏈接屬實而并非發(fā)帖人當時隨意虛構；從該鏈接地址指向的服務器為專利權人公司的服務器，專利權人身居有利位置而無法舉證鏈接虛假或者鏈接不能，也需要承擔相應的不利后果。
網絡下載的軟件雖然設有注冊安裝碼，但如果在涉案專利申請日前，普通公眾借助通用軟件的常規(guī)操作（該系列案具體為論壇中提示了以7-Zip軟件解壓縮安裝的方法）即能實現正常安裝使用相關軟件，則該軟件雖有加密措施，但事實上任何人均可下載并以解壓縮形式安裝使用該軟件，客觀上已處于任何人可下載安裝使用而為公眾所知的事實狀態(tài)，因此該軟件在安裝使用時呈現的設計屬于涉案專利申請日之前公開的現有設計。
新穎性寬限期的抗辯理由是否成立
我國專利申請采用先申請制，此外還規(guī)定了發(fā)明創(chuàng)造在申請日之前的某些公開行為不影響該發(fā)明創(chuàng)造的新穎性，是為“新穎性寬限期”制度，以此為發(fā)明人、設計人利益提供一種補充性的保護。正因為先申請制度是我國專利制度的基礎制度，新穎性寬限期作為其例外，適用時必然持較為審慎的態(tài)度。
在該系列案件中，專利權人以請求人提交的現有設計屬于“他人未經申請人同意而泄露其內容所造成的公開”為由進行抗辯，該理由能否成立，除需符合期限、形式要求外，還需提供證據證明：一是他人公開的發(fā)明創(chuàng)造是直接或者間接地從申請人那里獲知的；二是他人的公開行為未經申請人同意，系違背申請人意愿的行為。只要二者有其一無法證明，則專利權人的主張就無法得到支持。該系列案關鍵在于第二點，具體是能否證明存在明示尤其是默示保密義務。對此，無效審查決定從下載軟件自身界面內容、體驗碼的性質作用、下載軟件獲取途徑及行業(yè)慣例多角度進行考量，進行了回應。
軟件設置安裝體驗碼在于防止非經開發(fā)者許可使用該軟件，防止用戶使用盜版軟件，與保密要求并不直接相關，不能證明對軟件試用具有保密要求。專利權人提交的其他證據不足以證明體驗試用軟件的用戶負有保密義務，也不足以證明其為行業(yè)慣例。專利權人提交的證據不足以證明涉案專利申請日之前試用者對該案所述下載軟件的體驗試用負有保密義務，因此所述下載軟件的公開不屬于專利法第二十四條規(guī)定的“他人未經申請人同意而泄露其內容的”不喪失新穎性的寬限期情形。
權利人該如何開展GUI專利布局
通過上述分析，可以得出圖形用戶界面外觀設計專利保護的一些啟示。首先，在提交專利申請之初，應盡可能在申請文件中突出圖形用戶界面、弱化作為載體的硬件設計，加大圖形用戶界面在確定保護范圍時所占權重。具體而言，提交專利申請時需同時注重幾個方面：一是硬件部分盡可能選取最常見的慣常設計，特別是對于涉及諸如手機、電腦等通用設備圖形用戶界面設計，現在已將視圖提交要求放寬到將硬件部分僅表示出其正面外形設計即可，而無需再提交硬件部分的其他視圖；二是在簡要說明中明確表明設計要點在于圖形用戶界面設計，甚至可以進一步說明其他硬件部分設計為慣常設計。
其次，要注重借助簡要說明清楚表達圖形用戶界面設計的用途功能、人機交互、動態(tài)設計等內容。圖形用戶界面是與實現產品功能直接相關的操作界面，其界面設計不是單純體現視覺效果，而是同時具備一定功能用途和人機交互作用，因此，對比判斷時應基于圖形用戶界面相應的功能用途、人機交互結合視覺效果設計來綜合考慮，而動態(tài)界面設計中，其動態(tài)效果往往在整體視覺效果起到舉足輕重的作用。
再次，應重視對于圖形用戶界面的軟件測試保密，避免出現不得不采用新穎性寬限期抗辯的被動局面。大多數圖形用戶界面依附于軟件開發(fā)，軟件測試往往容易造成在先公開。該系列案件均涉及專利權人自己開發(fā)的軟件在用戶試用過程或歷史版本中被公開，專利權人提出為內部測試，主張屬于他人未經申請人同意而泄露內容的應享有新穎性寬限期情形，但均未得到合議組支持。因此，軟件測試的保密工作具有重要性，或者至少應以合適的方式清楚明確地體現保密要求，比如在軟件安裝界面明確示明，以為主張新穎性寬限提供有力證明。當然把握好專利申請時機，盡量避免被在先公開是最穩(wěn)妥的選擇。此外，應盡量減少可能依靠新穎性寬限期來主張權利的情形，因為按我國現有制度新穎性寬限期成立需要具備多方面嚴格的條件，其一若不成立則難以成功主張權利。（知識產權報 國家知識產權局專利局復審和無效審理部 曹銘書）